黄永玉是谁?

发布日期:2013-11-10

    要作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观看,最好戴上有色眼镜。您看,赏个日食,就非得戴个墨镜不可,颜色越黑效果越佳。所以,戴上有色眼镜的好处是:对某些对象,也敢于直视了。3D电影亦是,小小墨镜隔开的,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这些个道理,似乎可以用在黄永玉先生等“高大上”人士身上,把有色眼镜戴了,看能不能看出点新东西来。试戴一过——咦,这个比我们老的老头是谁?

  这副有色眼镜,左是“时间”,右是“空间”,其实就是一套观看框架,纵横坐标,所谓“历史意识”、“世界眼光”。

  今天,要是连“黄永玉”都不知道,那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出来江湖行走。但王肇民先生有诗云:亿万人前谁识我,百千年后几名家?关键还是这“百千年后”。一千几百年后,能有人问一句“黄永玉是谁”,那也算是留名历史了。

  黄先生九十高龄,境界与我等俗子自不相同。但至人大俗,故我断言黄老必也俗。只是至人虽大俗,却能不为俗役。黄永玉庶几近之。所谓俗,无非关乎名和利。黄永玉可以随心所欲买跑车,早已挣脱利俗束缚。所谓挣脱利俗束缚,凡人没有获利之法,只能是断了利俗之念,想也不去想它了;而对黄先生来说,则是利俗可以随时得到满足。剩下的,就是名俗问题了。黄先生名满吾国,还不够吗?名气这东西可以不胫而走,关键是走多远、多久。耄耋黄永玉,想的当是传世以及能传多久的问题。假如他不想,说明还不够俗,还不是至人。

  黄永玉能走多远?我们已经被他远远抛在身后了,怎么可能知道?好在可以戴上“时间”的有色眼镜,把时间的距离拉长到一千几百年之后,再来看一看。百千年后,如还能影响文化史,自然可以认为他真的属于历史。

   黄先生以国画鸣世,可很多人认为黄先生不懂国画。黄先生也说:谁说我画的是国画,我就告他!虽然我不反对“黄永玉不懂国画”这一观点,但我还是坚定地认为:黄先生的画是好画。梵高、毕加索画的也不是国画嘛,但都是好画。吴冠中画的所谓国画,本质是有点荒率的钢笔画,说坏不坏说好好不到哪里去;黄永玉画的所谓国画,也不是国画,而是漫画,但真的好看。搞标准的传统的国画,要符合“道统”,得进入“学统”,太难;且前有古人后有来者,熙熙攘攘的,要冒出来,太难。黄先生的选择是明智的。他以漫画手法及思维,一超直入国画领地,倒是给国画注入了一股温雅、幽默的气息,很有小清新的感觉,讨喜、时尚,但绝不庸俗。黄先生画,多有题跋,时得妙句,不避俚俗,文字功夫端的一流。加上他身上的才子气、名士气,遂使吾国人尽皆知。黄永玉画,往往不惜暴露自己书法上的短板,大段大段地题跋,多是自己的风雅轶事、岁月情怀,良有以也。

  可以说,黄永玉开创了国画和漫画有机结合的典范,且漫画可以画得规模巨大,也是自黄永玉始,这是无可否认的开创之功。故我斗胆断言:黄永玉至少可以在漫画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于国画史,我的态度则并不那么乐观。因为中国人的所谓国画,必有其严格的“道统”及“学统”,这虽然是国画具明显封闭性的体现,可也正是它具高度文化自觉的原因。显然,黄先生的“国画”,“道统”“学统”均显不足,自然难以影响代表中国文化精神的国画的历史。

  漫画是有趣的,但也可以很深刻。黄永玉的漫画则属于有趣;也讲个性,漫画水浒之类,很多深刻的人生感悟,很多温情的心灵鸡汤。廖冰兄漫画则极深刻、沉重。廖冰兄有士气,黄永玉有名士气。名士容易留名。某古名士,其实就是一酒鬼,没有出过什么好作品,只不过是把酒喝得很有个性罢了,竟然被历史津津乐道。我有一事极困惑:苛刻的中国的父母们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的孩子要和别人不一样,而是全部鞭策自己的孩子要比别人优秀。艺术家呢,似乎可以不用好过别人,仅仅是和别人不一样,就可以留名青史了。明白这一道理后再当中国家长,相信会容易许多。  

  梵高、毕加索作品非国画,但也是好画,而且是很好的画。他们都进入了世界美术史。既然黄先生也是好画,那,要不要也进入世界美术史?

  发现一个现象:进入西人编的所谓世界美术史的中国绘画作品,绝大多数是具有明显封闭性的传统的国画。贡布里希(英)的《艺术的故事》最为典型,简直视伟大的中国现当代艺术为无物。当是出版较早的缘故。但中国现当代艺术,也确是完全没有自己的“道统”和“学统”,自然为别人所不屑。英国费顿出版社编的《艺术博物馆》,将世界各地古往今来的重要艺术家囊括其中,中国现当代部分,有固守中国传统的封闭的张大千,也有和西方无缝对接的王广义、方力钧等。王、方等人,其实也是有其“道统”和“学统”的,只不过是西方现当代艺术的思想观念和技术手法。无论如何,没有中间状态。揆诸黄先生,创作范围广泛,国油版雕漫,无所不包,无所不能,但其作品,总感觉是不中不西、不古不今、不新不旧,倒是很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庸之道,但于艺术影响力之世界扩张,似非好事。  

   黄永玉是名士,才华横溢,挥斥方遒,快意人生,为萎靡已久的传统名士风流的回归,有鼓呼之功,善莫大焉。是真名士自风流,可也容易引来是非。九年前,鄙人曾作黄永玉漫像,近日重检旧稿,并题记:人非人是,我非我是,艺非艺是,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噫嘻乎,咁又点啊。以此赠黄先生,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