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书画的缘分

发布日期:2014-10-13

读书、听音乐、画画,是我一生的爱好。这三种爱好中,也许我用在画画上的时间最少,但是它留在我记忆中的趣事却不少。

记得四岁那年搬进新家,我曾用半天时间,趁父母不在家,用蜡笔在新粉刷的墙壁上涂鸦,把一个幼童能想到的东西画满了一面墙壁,让下班回家的父母为之惊愕。上小学时,我曾用晒图纸的边角料装订成册;把读过的小说画成连环画;也曾把小说中印象深刻的故事场面画在蜡光纸上,然后再用刀片和剪刀刻剪成彩色剪纸,题材有“刘关张三英战吕布”“岳飞枪挑小梁王”“高宠挑滑车”“八锤大闹朱仙镇”等等。小学和初中,由于擅长绘画,我总是被分配负责出黑板报。读中学时,我偷偷写诗,且在每首诗的边上,用钢笔画上插图。有一次,我的秘密被姐姐发现,她看了我的本子,说我画的比写的好。

“文革”中,我离开上海到崇明岛“插队落户”,我的绘画也派上了用场。我发现农民最喜欢灶壁上有画,于是,我便用墨汁和广告色为农民的灶台绘画。新粉刷的灶壁,墨彩会在上面化开,犹如在宣纸上作画。我在农民的灶壁上画漓江山水,画青松红日,画蔬果瓶花……画完后,我再模仿画家题款——用毛笔题诗,最后用红笔画一个篆刻印章。很多年后,农民还保存着我画在灶壁上的画。

在下乡的岁月中,只要有机会,我就写字、画画。乡村的文艺宣传队演出,我为他们画布景;生产队出大批判专栏,我为他们画报头和插图。记得有一次生产大队办一个反浪费展览,我曾在一夜之间画出了十几张彩色漫画。那时,我经常用排笔写标语,在纸上或墙上写,写黑体字,也写隶书和魏碑,少年时临帖积累下的书法功底此时也派上了用场。我一生中写的最大的字,是用扫帚蘸着石灰在农民的黑瓦屋顶上写的标语,每个字大到两米见方,若在飞机上俯瞰,大概也能看见。

20岁出头时,我有机会参加教师培训,而后被分配到县教育局的教材组编写小学乡土教材。我实在不喜欢编写那些干巴巴的没有文采的口号课文,便毛遂自荐,为教材画插图。虽然只是画些简单的白描,但是描绘的对象千变万化,可以使我随心所欲地发挥想象。这份工作不到一年,却是我灰暗年代的愉快记忆。

“文革”结束后,我参加高考,上大学,后来当编辑,绘画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是时常还会手痒。写作打草稿时,遇到文思生涩,我便随手在文字边上涂鸦,画和文字有关或无关的插图,画着画着,思路便顺畅了起来。这些在文字边上随手画出来的图像在我早年的手稿中常常能看到。

这些年来,我从未放弃对书画的爱好。和朋友切磋艺术是我生活中的乐事。我写作的题材,也常常涉及美术。20多年前我访问俄罗斯,回来写了一本欣赏艾尔米塔什博物馆油画的书。

但是随着键盘时代的到来,我也与时俱进地用上电脑,不再用笔写字,右手食指上曾被笔磨出的茧子也随之一天天退化。由于电脑输入用的是拼音,时间久了,我对汉字的结构也开始慢慢生疏。此时,我终于心生警觉:中国作家,如果连汉字也不会写了,那是何等可悲!但用什么法子弥补呢?于是,我又重新铺纸挥毫,临古帖、写新字。偶尔,我也画一些写意的水墨,在画上题写自己喜欢的诗句。而今,年过60了,我写字画画,不为圆儿时的画家梦,只是借笔墨舒展筋骨,抒胸臆、驱烦躁。

没有成为画家,我并不遗憾。从事写作40多年,我其实是在用文字绘画,绘我眼中所见,也画我心中所思、梦中所想。而业余时间画画、写字,是余兴、是娱乐,也是对用文字描述精神世界的一种形象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