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水墨要走出中国画吗?

发布日期:2014-07-20

来源:信息时报 



    第四个厅把墨也抽离了,只剩下水。五百多个碗里注着清水,四周墙边宣纸垂落到亚克力水槽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水印渐渐浸染上宣纸,又渐渐阴干,这里强调一种非常纯粹极致的状态。“这里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水的这种表达的重要性,水在水墨里头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一个关系。”张羽解释说。



    张羽的指印心经。108本用指印拓满的册页是张羽对心经的自我感受、理解或者是认识。



    中间走廊是展览的视觉中心,三条指印长卷从天井一直垂落下来,前面放了9个亚克力框箱,1200多刀的宣纸放在其中,然后注入水墨,让水墨渐渐去浸染这些宣纸。“其实在强调一种水墨的精神,”张羽说,“水墨的黑色,宣纸的白色、长卷的红色,在意念的关联上有一定的象征性,通过这种空间结构来把核心问题呈现出来,就是仪式或是意念的一种形式。”


  

    吴冠中《苍天裂》2008年  在宣纸厂看造纸,一大张湿漉漉的素纸拓上墙面烘干,渐渐转化成一大片净白的画面,真是最美的图画,一尘不染。此时我渴望奋力泼上一块乌黑乌黑的浓墨,则石破天惊,艺术效应必达到极点……黑被象征死亡,作丧事的标志,正因这是视觉刺激之顶点。当我从具象趋向抽象时,似乎与从斑斓彩色进入黑白交错是同步的。——吴冠中《画眼》“墨韵”,文汇出版社2010年版


吴冠中作品  《晴转多云》


(上接C01版)


    “拿着毛笔在宣纸上画画”过时了吗?

    然而,“拿着毛笔在宣纸上画画”就真的已经过时了吗?只有抛弃媒材藩篱,才能实现中国画的当代性吗?

    当我们带着这个问题去请教斯舜威时,他告诉我们,石涛提出:“笔墨当随时代”,在当代社会的情境之下,“笔墨如何当代化”确实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学术命题。在西方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思想观念的影响之下,水墨装置、水墨行为、水墨影像等概念与作品都被不假思索的创造出来了。抛弃传统的笔、墨、纸、水等媒介材料成为这些水墨作品共同的特征。其实这些明显属于当代艺术创作方法的作品,却也被冠以为当代水墨,可见学界对“水墨”概念的误读。无“水”无“墨”何以称之为“水墨”,其本身就是一个以夺人眼球为目的的学术伪命题。无论是传统水墨、现代水墨,还是当代水墨,“水”与“墨”的运用是最基本的底线。

    斯舜威说:“在流行服饰圈,好像有‘愈古愈当代’的提法,其实,在全球化、互联网媒介信息工具发达的今天,拿着笔在宣纸上画画是一种极为当代的行为,中国画的当代性与笔、墨、纸、水等媒材无关,关键是如何运用,以及水墨作品本身在内容与形式层面当代性挖掘,这才是真正有思想、有内容的当代水墨。”

    其实,张羽也有类似的观点。他曾表示:“如今一些有突破性的当代艺术作品已经远远超越了单一媒介或画种的表达形式。艺术家为了表达的需要,可能在一件作品中涉及到行为、绘画、装置、影像等。现在的创作要从艺术表达出发,而不再具体探讨水墨问题。”

    “笔墨等于零”就是不要笔和墨吗?

    20世纪90年代,吴冠中先生提出“笔墨等于零”的观点,引发了当时美术界的一场大辩论。今天有些观众重新读到这句话时,联系到近年来一些从“弃笔”到“弃墨”的水墨实验,觉得,这不就是“笔墨等于零”吗?其实这是一个“望文生义”的误解。

    斯舜威告诉我们,实验水墨是中国画进入到当代境遇的别称。“去笔墨中心主义”构成了中国现代水墨实验的整体方向。吴冠中提出“笔墨等于零”,真正的意图是针对以传统和正统为标榜的“笔墨”观,并非消解笔墨,而是强调笔墨,原文的核心观点是“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与其80年代提出的“绘画形式美”观点形成对应,其实是强调笔墨与画面形式的关系。

    “假如吴冠中先生看到此类取消中国画纸与墨媒材的作品,我想肯定会不假思索地抨击,这些作品明显不属于水墨范畴,而是当代艺术中冠以‘水墨’之名的作品而已。因而,为‘水墨’正名,已迫在眉睫,任何一种艺术形态,都应有其内涵与外延,当代水墨也是如此,不能因为当代而消解了水墨的本质。”斯舜威说,“纵观吴冠中先生的作品,特别是正在广东省博物馆展出的80件作品,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吴冠中非常强调绘画作品诗意的表达,也即艺术家内心感情的抒发,他的不少作品,已经做到水墨、水彩、粉彩、油彩的交替使用、和谐运用,视觉冲击力非常强烈,个人的感情色彩非常强烈。”

    水墨是一种仪式?

    从85思潮时期开始,张羽就在尝试水墨的实验。著名艺术理论家、美国哈佛大学博士高名潞评价说:“张羽从中国传统文人画中走出来,80年代中后期开始探索当代水墨,并且积极参与和组织90年代的实验水墨活动,包括出版、研讨会议和展览的组织活动。在创作方面,张羽多年来坚守传统向当代转化的理念,成为当代水墨艺术的推动者和主将。”

    在他看来,张羽90年代的《灵光》水墨系列发展了85运动中的“宇宙流”水墨,《灵光》系列扬弃了80年代水墨画的超现实和浪漫主义气息,同时保持了它的理性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核心。《指印》是中国当代艺术史中重要的作品之一,因为它发现了一种不受任何既定艺术形式、艺术观念或者题材约束的自由表现形式。指印既是身份,也是绘画的基本元素和形式。《指印》使“无形式”极大化,《指印》使艺术行为更为私人化,同时也使结果异常仪式化。张羽多年来一直坚持独立身份和文化至上的立场,这在中国当代艺术多变的生态中尤显可贵。

         张羽告诉我们,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时候,他在毛笔的传统绘画方式与西方的超现实的表现之间来回摇摆,最终体会是“传统绘画的历史对于我们这一代艺术家来讲,事实上它有一定的包袱。中国绘画史的语言方式实际上是千年以来所压缩的一种语言方式,就是笔墨的技术的这种语言,不同画家之间的差异也仅仅在于风格上的差异。所以我有强烈的认识就是毛笔不能用,只要一用毛笔,那种感觉就出来了,毛笔在宣纸上那种凸显的快感,它一下子很自然的就流露出来了,这就没有办法阻断规范性的东西。”

    “20世纪之前我们讨论水墨的时候,水墨只有一种方式,就是水墨画。那么21世纪,就是水墨作为画种的时代被我们终结了之后,水墨它到底是什么?”对此,张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论断,他的选择是:“我觉得还是必须放下毛笔,我努力的方向就是放下毛笔,前提就是要建构属于我自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