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文达:中国水墨画是唯一可以匹敌油画的

发布日期:2013-08-15

普通人眼中的水墨画家总会有一种符号化的形象:他们或是道骨仙风,或是无所拘束,总是生活在人们的日常之外,用笔墨纸砚来描绘一个理想的国度。

直到1980年,24岁的谷文达考入浙江美院(现为中国美术学院):这位师从著名传统山水画家陆俨少的年轻人,成为了“八五美术新潮”运动的领军人物,用“泼水”“拆字”这样当时被认为是“异端”的方式给“当代水墨”创立了新的篇章。从那个时候开始,谷文达的名字似乎就和“禁”画上了等号:从早期的个展被叫停,到后来的作品引发抗议……在众多的作品当中,《联合国》系列似乎是最具有代表性的,这个用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种族的人的头发创作的作品的展览总是伴随着各种争议。

即将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开展的《时代肖像——中国当代艺术30年》大型展览上,谷文达的这件《联合国》被放在入口最显著的位置上——这件用了200多个国家国旗、17个国家400万人头发及四种语言文字等构成的作品,将第一次在中国国家级的博物馆面临观众的“检阅”。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联合国》 从去理发店收集头发开始

如果说《联合国》是一件作品的话,不如说它是一个使用相同符号元素,在不同场所的系列组合项目:使用人发编织的国旗和文字,根据展览场地的构造,被艺术家组成不同的造型,有时候像是挂毯,有时候像是书法碑帖,有时候像是一座纪念碑。

“这次参展的《联合国》作品,与以往的不太一样。作品高20米,宽20多米。”谷文达说,“会搭成一个屋子的形状,屋顶是各种国旗,下面四根柱子,分别是中文、英语、印度语和阿拉伯语四种文字。”这次展览展出的《联合国》,就像是一个飘浮在空中的房屋,各个种族的头发仅仅缠绕在一起,按照艺术家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全世界人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为了这次展览,谷文达从纽约赶回上海,亲自在现场监督。搭建工作需要大约3天的时间,但是这位受到媒体关注的艺术家已经被问得有些喉咙沙哑。他戴着圆圆的老式黑框眼镜,额头剃得精光,然后像清朝人一样把一根无法料及长度的辫子盘在脑后。在一堆标新立异的艺术家或老外当中,如果你因此而多看了他几眼,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对于谷文达来说,头发是他的形象标志,也是他的作品。

从1993年起,他开始了系列人发装置艺术《联合国》的制作,世界各地的人的头发被编织成了188个国家的国旗,当年成了涉及世界文化和民族最多、散布区域最广的系列艺术作品。“得到大家关注的原因很多,一方面是它的争议,一方面也很符合当时的时局,因为当时大家都在提倡新国际主义,这件作品包含的内容很丰富,正好和世界的关注点很一致。”谷文达说。

作品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很顺利,最早谷文达自己去理发店收取当地人的头发。“大家对于头发的理解很不一样,不同的文化当中,它会有不一样的意义。比如犹太人认为毛发被剃光了,人就会失去力量;印第安人认为长在头上的头发是承载灵魂的东西;或者在以打官司为乐趣的美国,理发店老板怕惹麻烦而不愿意帮忙……”

从1993年在波兰展出一天就遭到抗议而不得不停止展览,到1999年被《美国艺术》作为封面介绍,谷文达的《联合国》系列越来越被人理解和支持。“在面对不同的种族文化时,会有很多不同的问题。不过随着展览次数增多,人们从当中看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这也消除了他们的芥蒂,所以在后来有越来越多人会主动给我们头发,有的收藏家还会主动要求使用自己的头发来让我做作品。”他说,在20年时间里,至少已经有四百万不同国籍者的头发融入了他的作品之中,而这些头发的重量达到四吨以上,这当中也包含了他自己的头发。“现代生物科学和遗传工程通过DNA可从一丝头发中得到此人所有的信息。国旗是每个国家的身份界限,但是底下各国人的头发又全部混在了一起,这是一个矛盾的对立体。联合国其实是一个很荒诞的概念,人和国家都在不断分裂、联合,从当时的188个国家,到现在国家一直在不断增加,已经超过200个国家了”。

庆幸自己学国画出身 一直没有离开水墨界

作为世界上最知名的当代华人艺术家之一,谷文达和徐冰、蔡国强、黄永砯被称为“中国实验艺术四大金刚”。不过与其他三位相比,谷文达的作品总能叫人倒抽一口凉气,比如他曾以16个国家60位女性的月经血、4种不同状态的胎盘粉做材料来表达自己的艺术观念,在西方引起轩然大波。

回顾谷文达的成长史,“造反”的端倪从大学就开始了。1984年,他以《遗失的王朝——静观的世界》大型水墨书画系列参与了湖北全国国画邀请展,震动了当时的国画界。之后,谷文达又陆续以传统中国诗、书、画、印中的书法文字为画,通过肢解、错位、重组,创造出中国文化符号意味浓厚、视觉冲击力强劲的水墨画。陆俨少曾对他说,“你不是一匹骏马,而是一匹野马。”回想往事,谷文达笑,“当时我在学校就是个‘异端’,差点毕不了业”。

这之后,他到了美国,希望成为一个国际艺术家。谷文达说,尽管当时对中国传统绘画有点不屑一顾,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很庆幸自己是学习中国国画出身,才有了传统文化的扎实底子,加上20多年在西方的奋斗经历,帮助他理解西方现代文明。“我在中国和美国工作生活的时间各占了一半,两头的文化、思想我都经历了20几年,这是我的运气,作为一个当代艺术家,我想把中国的传统文化延伸成一种当代世界文化。”

这样的雄心源于初到美国时的经历。谷文达发现,美国人对中国文化艺术的了解少得可怜,有些美国人甚至认为筷子、水墨画是日本的传统文化。“让国画被西方艺术界认可,在那个时候简直就是妄想,不过现在中国艺术的影响力已经大为改观,中国艺术已经成为国际艺术界的一门重要语言。”